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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November 30, 2019

《故事,從一張照片開始》01

《故事,從一張照片開始》

之一、Kuala Terengganu

攝於:Kuala Terengganu, Malaysia(馬來西亞)
照片日期:2009年
分類:出走/Away 馬來西亞
巴士站,Kuala Terengganu
剛到Kuala Terengganu (瓜拉‧登嘉樓),是清晨五點多,天才剛亮,巴士站裡還有其他旅客,兩人坐在椅子上等,他去附近買了兩瓶易開罐飲料回來,其中一瓶是蘆筍汁。巴士站旁,商店的門都還關著。她對這城市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一片清晨安靜無人的巴士站,還有地上啄食的小鳥。兩人坐在巴士站旁的安全島上,她望著這一片陌生的土地,心裡沒太多想法。他說,他在這有一位朋友,可能可以幫他們在馬來西亞安頓下來,因此,兩人才從吉隆坡千里迢迢,來到這靠近泰國的邊境都市。到了早上八九點,終於有商店開門,巧的是,老闆還是巴基斯坦人,他去商店向老闆打聽,回來他興奮地跟她說,老闆還用旁遮普語和他攀談起來(旁遮普語Punjabi,是巴基斯坦旁遮普省的方言)。

兩人其實才剛到馬來西亞不久,前一天早上他們還在吉隆坡,去了購物廣場逛逛,他買了一個手鐲,說要送她,店面小姐還很好奇兩人的關係,當小姐知道她是從台灣來的,興奮地說著她喜歡台灣的東西,衣服和飾品等等。後來,他帶著她,坐Taxi去巴士站買票,準備坐車去Kuala Terengganu (瓜拉‧登嘉樓) 找朋友。那時兩人對吉隆坡還不太熟,到了巴士站,買了車票後,才發現離巴士發車還有好長時間。在等巴士時,她拜託他教她Urdu (巴基斯坦官方語言:烏都語) ,他在她記事本上寫下Alif與其他字母結合的發音。巴士站內,各種不同膚色的人種,馬來西亞和台灣不同,馬來人、華人、南亞裔、非洲裔都在這片土地上一起生活。這是兩人第一次坐長途巴士,他買了些麵包,飲料,水和蜜餞帶上巴士,從Kuala Lumpur(吉隆坡)到Kuala Terengganu,要坐七到八小時的長途巴士,兩人坐在巴士最後面一排靠窗的坐位挨著頭,他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夜班巴士,車子在黑夜中行駛了好幾個小時,車程漫長,但有他作伴,她一點都不覺得時間難熬。那時,兩人見面相處才幾天,但在這長程巴士上,兩人多了時間相處,也變得更加親近。

Kuala Terengganu是個道地的馬來城市,馬來人占了人口大部分的比例,華人較少,街上幾乎都是馬來人,少有幾間華人商店。約莫上午八九點,他攔了輛計程車,兩人上了車,車子在Kuala Terengganu的街道上行駛著,剛開過一座橋,她望著河的那一頭,是一座美麗的清真寺。
路上經過的清真寺
車子突然停了下來,一個男人跳上了車,他是Shoaib,他一上車,與他兩人用烏都語攀談了起來,Shoaib領著計程車司機,最後終於來到馬來人居住的村落。她放眼望去,兩邊都是高腳屋,車子突然在一棟房子前停了下來。他示意她下車,兩人拉著行李,尾隨Shoaib上了階梯,進入一棟房子。房子裡還有另外一個巴基斯坦男人,穿著馬來人傳統的褲裝,微笑站在窗戶旁,窗外映著一片陽光,那位男人微笑看著兩人。兩人一抵達,她看著他趨前與那男人擁抱,那個男人就是Tariq,也是他之前提過一位朋友的朋友,目前正在馬來西亞工作。這是她與Tariq的第一次會面。當時,她不知道,往後,Tariq會在她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Shoaib此時正在後頭廚房忙著,準備食物給遠地而來的兩人。房子結構很簡單,樓梯一上去是日常生活起居室,也是接待客人的地方,起居室一側是兩間房間,另一側是窗戶。起居室往前,幾階樓梯向下,則是廚房。廚房飄來食物的香味。她本來進去一間房間,想換下牛仔褲,改穿方便輕鬆的長裙,但是他阻止了她,他要她穿牛仔褲就好。後來她才明白,巴基斯坦的習俗,女生是不對外人露腿的,尤其這是伊斯蘭教對於女生服裝的規定。巴基斯坦人生性保守,一般男性與女性少有接觸,而且這裡又是馬來人居住的村落,馬來人一生下來就是穆斯林,觀念和服裝也相對保守,所以穿著在這裡不能像在吉隆坡一樣那樣隨興。Shaoib為兩人準備了幾個烤餅,一盤咖哩雞肉,還有冰水。兩人席地對坐,他笑著對她說,這是巴基斯坦的傳統家居料理。烤餅和雞肉味道都極好,遠勝過在吉隆坡印度餐廳吃到的。

用過餐後,另一位巴基斯坦人Khurram開車,帶著他父親一同前來。Khurram在這村子開了一間餐廳,他老婆是馬來當地女人,名叫Nazirrah,兩人育有一子,是女孩子,名字叫作Natasha。Khurram開著車帶兩人前往市區,找一間旅館住下。旅館很簡單,中央是一張雙人床,門進去是一間長型簡單的浴室,床的另一邊是一張梳妝桌和梳妝鏡。他一到房間,順手打開電視,就累得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地睡去。她簡單整理行李,拿出盥洗用具,去浴室簡單書舒洗過後,也躺回床上休息。當天晚上,他告訴她,他得回剛才去的村落,他把一支手機忘在那裡,必須要回去拿,她問著他她可不可以一起去。他搖搖頭,說帶著她坐計程車不方便。而且,他告訴她,這邊馬來人對於外人,多半都是忌妒,她一個中國女孩的面孔,與她一個巴基斯坦人同行,難免引人猜忌,猜忌就會引起忌妒,這個村子有不少巴基斯坦人,在這邊做著勞動性質的工作,Tariq也是其中一位。他警告著她,如果這些馬來人看到她,必定忌妒,也不免猜測她的來意。甚至懷疑她是要來搶她們的巴基斯坦籍丈夫。她聽著,心沉了下來,但她只好待在旅館房間,等著他回來。她問他多久後會回來,他只說不確定,也許很快,兩小時就會回來。她獨自在旅館房間,轉開電視頻道,其實她是極少看電視的,但是整個房間安靜地太過冷清,所以她把電視打開。電視裡有馬來語的戲劇節目,也有綜藝節目,還有一兩個電影台。她把電視開著,進去浴室沖了澡,然後又在梳妝桌前寫了點東西,才躺回床上邊做著運動,邊看電視。他當晚回來的遲了,她有點擔心,傳了簡訊過去,他回說在半路上被警察攔下了,所以會慢點回來。「警察!?」她心裡不解,一顆心也變得忐忑不安。當晚,應該是靠近半夜的時間,他終於回來,他一進門,她就上前去抱住他,他微笑摸摸她的頭,說自己讓她擔心了。「警察找你做什麼?」她問。「他們要求要看我的護照,因為半夜看到我一個人在街上走,然後又問了一些問題。」他表示,在這邊,只要警察願意,他們可以製造事端,就足夠讓他吃不完兜著走了。這是她剛到馬來西亞的第二晚,她聽著他的描述,心裡想著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但是不管如何,現在他回來了,她心裡一顆大石頭也放下了。「頭髮怎麼濕濕的?」他撫摸著她的頭髮,然後問。她聳聳肩,表示自己剛剛洗了頭髮,想用吹風機,可能是電壓不合,一罩下風罩,吹風機一下就傳出異味,然後她就不敢再用。他聽了,微微一笑,他讓她坐在床上,拿出一條乾毛巾,輕輕地擦拭她的頭髮,他的動作像是寵溺,保護和愛憐,極為溫柔。她愣愣地坐在床上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裡覺得很幸福。他極有耐心,把她頭髮幾乎完全擦乾,然後他用手替她撥弄劉海的方向,然後一笑:「髮型不同,妳看起來也完全不一樣了。」她緊緊抱住他,說:「我好擔心你。」他看著她,微笑地說抱歉,自己確實讓她擔心了。那一天,天剛微亮,他說有事要下樓去,結果一去又是兩個小時,她在房裡納悶著,不會有出什麼問題了吧。她穿好衣服,將門鎖好,下樓去找他,結果一下樓,就看到他坐在旅館大廳,抽著菸看著地圖。她耐住性子,走向了他,看到他沒事,一方面放了心,一方面不免生起氣來,氣他的粗心,把她一人丟在房間兩個小時,他難道不知道她會擔心嗎?天已經亮了,她索性就走出旅館大門,不裡會他,他追出門去,她其實在生氣,但她不想發作,只想一個人走走,讓心情平靜下來,她一直走,一直走,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腳上穿的是台灣帶去的室內拖鞋,並不是外出鞋。但她也不管了,只是一直走,他則一路在後頭跟著,擔心著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胃突然痛了起來,她按住胃,蹲在路邊吐,他看到了,很是擔心,想上前來,但是她不想理他。這時剛好有一位警察經過,看到兩人,好奇上前盤問,他向警察解釋,他和他妻子正在散步,他妻子現在突然覺得不舒服,他要帶她回旅館房間休息。在警察面前,她終於不再拒絕他的關心,兩人回到了旅館房間。她這時告訴他,對於馬來西亞還有他,她都還在適應當中,他必須顧慮到她的不安和情緒,不能只顧著自己。他一再跟她道歉,說他下次會注意。兩人在這城市待了幾天,一無所獲,後來又回到了吉隆坡。



Sunday, June 4,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10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10日,365天之第10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09年,攝於吉隆坡】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出走,馬來西亞】


一個豆沙

第一次,兩人走在Bukit Bintang的China Food Court小街,她看到有一家港式餐飲店,外面有蒸包子的機器,她好久沒吃到包子了,轉頭問他 「要不要吃看看?」「好阿。」他說。熱呼呼的蓮蓉包,奶黃色的內餡,在嘴巴咬下去時,一口滿溢。「好不好吃」她問道。他一口接著一口,大力點頭。「這叫做什麼?」 他好奇問道。「包子。」

第二次,再經過那間店,她問他,這一次,要不要試試看紅豆內餡的包子。「紅豆?」他好奇著。「好吃嗎?」她輕輕咬了一小口,就把整個包子塞到他手中,她知道他愛吃。他眼睛一亮,「這個更好吃。」他一口一口吃完,才發現忘記留給她了。「Baby,對不起,我都吃光了,沒留給妳。」她笑了,問「好吃嗎?」「嗯嗯。」「你喜歡吃,都給你吃沒關係。」她說。

那條China Food Court街上,還有另外一家賣包子的店,那是一個老人,臉上有著親切的笑容。第一次向他買,她問老人有哪幾種口味,他們用著中文交談,他站在一旁聽。「豆沙好了。」最後她說,她知道他最愛豆沙。「好,一個豆沙。」 老人笑著回答。「這樣就好嗎?」老人問。「對。」一次兩次三次,他們常常手牽著手,走到老人的攤子面前,「給我一個豆沙。」 她總是說道。他在一旁,終於記住了這句中文。「一個豆沙 ,一個豆沙。」他學會的時候,興奮地不斷重複,還模仿她說話的樣子,「那個...一個豆沙。」哈哈,她大笑著,他怎麼那麼可愛。

「一個豆沙,一個豆沙。」他們離開了吉隆坡,離開了馬來西亞,後來很少有機會再吃到包子了,但是他還是常常喊著,「一個豆沙 一個豆沙。」

「等你到台灣,我帶你去吃很多豆沙包。」她對他說。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365日寫作計畫
#2009到2014年

Friday, June 2,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9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9日,365天之第9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10年,攝於金邊】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l 出走,金邊】:

柬埔寨的開放與混亂,在金邊,這邊廂,他們在中央市場清真寺般的圓頂建築附近,看見了一個已開發國家無法理解的的紊亂髒亂落後,路邊垃圾的臭味,集中在街上看似無所事事衣衫襤褸的當地民眾,還有對著遊客虎視眈眈的Tuk Tuk及機車司機,和光著腳丫到處行乞的,或是大人或是孩童。在柬埔寨,到處都是塵土飛揚的紅土,即使是從Siem Reap到金邊的長途公路,也幾乎都是紅土路。


【我的影像記錄l 2010年,攝於金邊】
而那邊廂,走過約20到30分鐘的顛簸不平的紅土與柏油路面,來到洞里薩河及湄公河的河畔,看到了擁有著貧窮國家難得一見的硬體建設,與中央市場附近有如天差地遠。一棟棟的高級旅館,西式餐廳酒吧沿著河岸比比皆是,這些旅館及餐廳價位是一般柬民負擔不起的高額費用。附近柬埔寨王宮旁的林蔭大道,有著金邊最漂亮現代街景市容,有觀光客常駐足拍照的金黃尖塔,寬廣的河堤小徑,鋪著柏油的平坦路面。這兩者之間的差 異,常常令人忘了這只是一個城市的距離不到30分路程的兩個地方

只是,即使是在河岸邊的現代化都市建築裡,河岸上白天仍可以看見沒穿衣服的孩子在嬉戲, 晚上則可以看見流浪漢直接躺在河堤上睡覺,一隻隻巨大的老鼠在河堤小徑上來回奔竄,她和Tariq第一次看到老鼠時是嚇傻了,但當地人卻不以為意,他們已經習慣與這群老鼠和平共處。深夜裡,半路上常可以看到騎著摩托車沿途拉皮條的當地人,與看似觀光客的外國人搭訕談價錢。這是柬埔寨。
 
她身處在第三世界國家已久,常常想著關於所謂現代化的迷思?一般人鄙棄的懶惰,愚笨、沒效率是否等同於落後?落後與文明的真正定義又是什麼?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要追求的到底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的富足?
 
【我的影像記錄l 2010年,攝於金邊,清晨】

那一晚河堤邊的散步,她記得他說,「妳看,那躺在河堤上睡覺的流浪漢,他的表情多麼平靜。」清晨,她與他在河堤上看著光著身體還不太會走路的嬰孩,還有嬰孩衣衫襤褸的母親,母親隨身攜帶著包袱,像是到處流浪沒有家的流浪漢。但是母親的表情沒有不平或是任何哀怨,她一臉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伸出雙手迎接一晃一晃慢慢走向她的小小天使,然後從礦泉水瓶中倒出少量的水倒在一塊布上,擦拭著嬰孩的身體。嬰孩樂呵呵地笑著,母親的眼底,也盡是愛憐與笑意。

 
 

Thursday, June 1,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8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8日,365天之第8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09年,攝於Terengganu】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l 出走,Golok】: 
 
國界

對於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模糊界線,以台灣一個被海包圍的海島國家而言,一趟飛機,機場大廳的出境入境,或許還有免稅商店,一本護照, 入境卡,排隊出境入境,然後是提領行李,終於走出機場大門,似乎也正代表已經到了另一個國家。而沿途所見,除了起飛降落之際的景象映入眼簾,賦予心中對於另一個國家城市的大略印象,或許還有浪漫情懷,也許是黃土遍地,也許是田地、森林或是高樓大廈林立,其餘的空中飛行,也就只有藍天、白雲以及大海。

這是第一次她以陸路的方式,從一個國家到另外一個國家。她先在Kuala Lumpur (吉隆坡)的泰國大使館申請入境泰國兩個月的觀光簽證,台灣人的身分,讓她享有免費的待遇,當天申請,當天就可以拿到。但是他因為巴基斯坦國籍,必須透過代辦經紀人,終於在馬來西亞簽證到期前不久,拿到了去泰國的簽證。兩人從Kuala Lumpur的Bukit Bintang,坐地鐵到PWTC總站,轉搭長程七至八小時左右的巴士來到西馬Kuala Terengganu,在那停留一夜,隔天再從Terengganu公車總站,坐約五小時的巴士到馬來西亞邊境都市Rantau Panjang,先出境後再辦理入境。

Terengganu發車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半,當兩人氣喘吁吁,趕到巴士站時,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巴士蹤影。她四處張望,問了一位也在等車的女人,女人表示巴士還沒來。那女人會說的英文有限,但是她還是嘗試與那女人溝通,詢問一些資訊。她的名字叫做Kyam,Kyam告訴她,她其實不是馬來人,她是泰國人, 在Terengganu這邊工作。她又表示,自己就住在泰國邊境一個叫做Golok小鎮,知道她們兩個的目的地也是Golok,她熱心地表示,一下車後可以跟著她走。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了,結果,巴士足足遲了兩小時才來,遲到也是馬來西亞不成文的習俗,大家似乎都認命安分地等著,沒有一個人抱怨或不耐煩。站在她身邊的他一臉不悅,皺著眉頭開始抱怨了起來。終於,巴士來了,她拍了拍他的肩:「我們上車吧。」

巴士緩緩駛過一區又一區的鄉間聚落,典型馬來人的傳統民居,房子底部像長了腳,從約四五階階到七八階階梯的高度不等的木造房子,而磚造房子及鐵皮屋則多半落了地,一層最多兩層樓的高度,她兀自望著窗外出神:小小的房子,房子前面的車子,坐在門前休息的男人,午睡中的老人,跑來跑去的孩子.......簡簡單單的生活,兩人攜手,一直都是她心底,太奢侈的夢。於是,她告訴他,這已經是多年的習慣了,她常常喜歡看著這些別人家的房子,看著從窗戶透出的昏黃燈光,從窗戶透出的人影,略開略緊閉的大門,若隱若現的家具,然後,想著遠方的家人,更遙想自己未來的家的輪廓。他聽了笑了笑。

說這是巴士,不如說這是當地人的公車,車上擠滿了已經下課穿著制服的學生,大家七嘴八舌,手裡還拿著零食,車子每經過一個站牌,就有幾位學生下車。第三世界的國家,大體而言,人民可以自由出入其他國家,彼此國民往來不需任何簽證,所以以Kyam身分,可以自由出入馬來西亞和泰國沒有問題,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泰國等等都在第三世界國家之範疇,其中,馬來西亞是所有第三世界國家中發展最高的一個。這些資訊,是還在馬來西亞時,一個當地華人朋友Jason告訴她的。當時,她還問了Jason,為什麼在馬來西亞,除了台灣文化經濟辦事處之外,幾乎看不到其他台灣人?Jason回答,台灣本身已經屬於高度發展的國家之列,所以一般台灣人不會想到比較落後的馬來西亞去玩。她想起在台灣馬來西亞旅遊文化辦事處看到的「第二家園計畫」,但那是特別針對40~50歲已退休有一定財產收入的台灣人,鼓勵台灣人攜家帶眷在馬來西亞享受舒適愜意的退休生活。

「Baby,妳去前面問看看那女人還要多久才會到。」在車子已經開了三小時後,他對她說。她點點頭,望向窗外,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今天以前,兩人一定得出境,要不然就算非法居留。她走向巴士前座,在Kyam身旁坐下。「我可以坐在妳旁邊嗎?」 她問。Kyam笑著點頭。旁邊另外有幾位乘客也好奇與她交談,更好奇兩人的關係。「他是我丈夫。」兩人尚未結婚,但在馬來西亞,都幾乎是以夫妻相稱,比較直接省事。這些乘客有的是當地華人,說一口標準的中文,她趁機向其中一位詢問從Golok到Bangkok的交通方式。「妳可以坐巴士或火車,價錢差不多,但我建議妳坐火車,比較舒服,巴士也有頂級的,但價錢太貴,火車做中等的臥鋪車廂就不錯了,也比較安全。」 她一一謝過這群熱心提供她資訊的乘客,和Kyam點了點頭,慢慢走回座位,在他身邊坐下。兩人心裡擔心的事情是一樣的,兩人怕入境泰國需要出示財產證明,怕身上錢不夠會被入境官員刁難。她握緊了他的手,閉起眼,默默禱告一番,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Rantau Panjang,巴士的終點站終於到了,四周一片寂靜,放眼望去一片空曠,Kyam已經先下車了,與兩人招了招手,於是他們拖著行李,也快步跟上。走了幾步路,就是馬來西亞的邊境關口,Kyam回頭,示意她會在前面等他們,然後就先出關了。他們來到一處窗口停了下來,她從包包拿出兩人的護照出示官員,官員看了看兩人,然後示意兩人到後面辦公室面談,她深深吸一口氣,望了他一眼,他笑著要她不用擔心,她點了點頭,兩人尾隨官員進去一間辦公室。官員請兩人坐下,並要求兩人出示護照及馬來西亞簽證。「Baby,把護照翻到簽證那一面。」  他說著,她點點頭,將護照攤在桌上。官員仔細端詳了護照上的國家還有簽證,也仔細對照上面的照片,突然官員抬頭,看著她,說:「妳有點麻煩了。」 她倒抽一口氣,問到:「請問我的簽證有什麼問題嗎?」 官員出示入境證明章,表示上面顯示她可以在馬來西亞停留60天,但是今天是第61天,這表示,她已經在馬來西亞非法停留了一天。 她心裡一沉,她們已經事先算過好幾次日期,以為沒有問題,但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出了問題。

「妳當初是怎樣入境的?」 官員詢問。
「飛機。」
「入境證明單呢? 給我看一下。」

她拿出包包,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袋,她記得她把重要文件都放裡面。但是,奇怪的是,那張入境單子沒有在裡面,她開始緊張了。她向官員詢問,可否讓她打開行李箱繼續尋找,官員點頭。辦公室門口,她將行李箱攤在地上,汗急如雨地翻遍所有可能會放證明單的袋子或是信封。但是,裡面除了信用卡收據、住宿證明、名片、 車票等等,就是沒有那張當初在吉隆坡機場所填寫的入境表格。她一時失了神,呆愣在原地。突然,他向她走來,微微一笑。她抬頭看了看他,搖搖頭

「Baby,沒關係,我們可以走了。」 正在不解,官員也笑容滿面地走了出來,「算了,一天而已,這次我就放過妳吧,下次要注意,知道嗎?」官員還遞給她一張新的入境表格,並說:「下次入境時, 這張要收好,知道嗎?」她點點頭,還驚魂未定,卻不住點頭道謝。

「走吧!」 他牽起她的手。
「恩!」

在出境辦公室拖了時間,她心裡猜想,也許Kyam早已經先走了,兩人拖著行李,一步一步走出了馬來西亞,一步一步,走進泰國......突然,一個人影走 向兩人,原來Kyam還沒走,她一直在前面等著兩人,她心底一陣溫熱,Kyam牽起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溫溫熱熱的手掌,在剛剛經歷了出境風波之 後,Kyam讓她體會到只有家人朋友才能給的溫暖。馬來西亞邊境和泰國邊境並不算遠,是步行可以到達的距離。這是她第一次以雙腳走出並走進另一個國家

黑夜裡,一位長髮小女孩跑向Kyam,並好奇端詳兩人。泰國邊境不遠處,Kyam的朋友Rita站在那裡,那位小女孩就是Rita的女兒。Kyam向 Rita介紹兩人,Rita笑說,她丈夫剛好就是巴基斯坦人,等等她會請她丈夫開車來接他們。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在這樣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還能讓她們遇見巴基斯坦人

兩人走向入境關口,她用現學現賣的泰文向官員問好,官員問她要去哪裡,她說她打算去Bangkok,今晚先在Golok過上一夜,官員沒有多問,就在她入境表格上蓋了章。接著官員又問他一樣的問題,他表示她是他太太,兩人是同行的,本來她一直擔心官員會要他出示財產證明,但偏偏身上現金不足,也許是老天一 直在眷顧著她們,官員一樣沒有刁難他,兩人就這樣順順利利地入境泰國。

Rita丈夫車也已經到了,兩人與Kyam一同擠在後座,她身體挨著Kyam,大大鬆了一口氣,Rita丈夫開始與他用烏都語攀談了起來。車子先開到 Rita家,Rita示意兩人先進去稍作休息一陣,然後再安排他們去附近旅館入住。Kyam也嘻嘻哈哈地坐了下來,Rita進廚房拿了兩瓶果汁,微笑遞給兩人,她開始環顧四週,看到了牆壁上Rita一家人的幸福合照。在Rita家沒有停留太久,Rita夫婦及Kyam就送兩人到附近一間旅館休息,一直送到房門口,還進去幫他們確認房間內部是否舒適,又坐著寒暄一陣,才終於離開。終於,所有人都離開了,他和她坐在床上,互相凝視。他興奮地抱著她,大喊:: 「Baby,我們終於辦到了,我們到泰國了。」 她微微一笑。

當晚,他向她意正嚴辭說到,要她以後不管是出境或是入境,都要理直氣壯不用緊張。「沒什麼好怕的。」他說。 她抬起頭,望著他,說著也許是擔心財產證明的事情,一路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突然又遇到自己非法停留的意外,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妳知道嗎?還好我們是坐巴士出境,今天如果我們是搭飛機到曼谷,妳可能在吉隆坡機場就先被扣下來了,機場出入境規定是沒有人情可言的。而且從KL一路搭巴士到出境,一個人總共也才56.5RM (約台幣565元),比起機票,便宜太多。」她看著他,笑著點頭。

當晚,兩人靜靜躺在床上,靠著彼此沒有言語。突然,她開口問他,這一路上,從馬來西亞來到泰國,他都不害怕嗎?萬一中途其中一人被扣在出境或是入境關口, 那另一人要怎麼辦呢?他搖搖頭,說:「有妳在我旁邊,我沒有什麼好怕的,所以,妳也要勇敢,知道嗎?」他接著開口:「如果妳被扣住,妳覺得我會丟下妳不管嗎?」 她搖搖頭。他又問:「如果我被扣住,妳會丟下我不管嗎?」 她還是搖頭。他溫柔說道:「所以,沒什麼好怕的,是不是?」 「恩...」她突然覺得,眼前一切的未知,反而更加讓人期待了。
 
 

Tuesday, May 30,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7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7日,365天之第7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10年,攝於Terengganu】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l 出走,Terengganu】:
 
 

她把心留在Terengganu了

2010年,農曆過年前夕,兩人坐車到Terengganu (丁加州),晚上10點半的車,從Kuala Lumpur (吉隆坡)出發,清晨五點左右到達Kuala Terengganu的巴士總站。這是她第二次隨著他來Terengganu 。約莫早上八點,他們坐著計程車,進入馬來人的村子,Nazirah和Kuram當時還在睡,正準備起床。Nazirah站起身,一頭長髮還未批上頭巾,笑著向她說:Welcome。Nazirah是傳統的馬來婦女,Kuram則是巴基斯坦人,到馬來西亞工作,認識了Nazirah,兩人育有一女Natasha。長途車程,她有點支持不住,他於是問Kuram,能否找個房間讓她睡一下。她走進Nazirah和Kuram的臥室,望著紫紅色的窗簾,感覺很溫暖。

Nazirah和Kuram的臥室,紫紅色窗簾

很典型的馬來民居,簡單的家具,色彩鮮豔,嬰兒吊床,Baby Natasha都睡在這裡。她很喜歡這傳統的民居,簡單而舒適。鮮豔明亮的色調,就如同熱情開朗的馬來人個性一般。
Baby Natasha吊床

她坐在Nazirah家裡,那一晚,天上沒有月亮,只有星星,夜晚的Terengganu很靜,她與Nazirah默默望著天上的星星,Nazirah手指著天上一閃一閃的光亮,告訴她星星的馬來話叫做”bintang”,她拿出隨身攜帶的Lonely Planet Malay語言書,翻到後面索引,用英文Star搜尋馬來話的星星,Nazirah又教她月亮叫做 “Bulan”,一陣涼風吹來,她深深吸一口氣,Nazirah開口說,wind的馬來話是 “Angin”。

突然,摩托車引擎的聲音由遠而近,是Nazirah的大姊,她在門口大喊她的名字:SHU SHU Come,她走出去一看,她大姊示意要她坐上車,她不解,因為Nazirah和她大姊會說的英語不多,她也並不很明白等下要做什麼。她還是順從地上了車,Naizirah在門口目送著她們,微笑揮手。摩托車在Terengganu的鄉間小路上奔馳,她坐在後座覺得安心,靠在大姊厚實的背上,雙手抱住。她指著天上大喊:Bintang cantik (漂亮),Nazirah大姐大笑地說 “Yes Bintang cantik” 大姊接著又說 “SHU cantik"。風很涼很涼,她早就愛上了Terengganu的人,還有這裡的一切一切。

摩托車在一個路邊小販停了下來,大姊示意她下車,問她要吃什麼,她趕緊搖頭,說不餓,傍晚那餐的BBQ,雞肉還有魚都還在她肚子裡尚未消化,但是大姐仍然自顧自地幫她點了漢堡,等待的時間,大姐隨意坐下,和同樣是客人或是當地居民攀談聊天,她看到其他人好奇向她打量,大姊在一旁用馬來語解釋。桌子上,放著一個木製的器具,上面有很多個洞,裡面裝著很多彈珠,大姊和另一位年輕的馬來男子手抓起彈珠,熟練地玩了起來,一來一往,針鋒相對,大姐常常大笑,她坐在一旁,企圖理解這遊戲背後的邏輯,時而看著大姊,她打從心裡喜歡這位臉上總是掛笑容的朋友,她也感受到大姐是真心想要對她好的那份純真與善良。三份漢堡好了,大姊示意她上車,摩托車慢慢駛回Nazirah的家,一個漢堡給門外Nazirah的智能不足的哥哥,哥哥固定睡在門外,不多話但很友善。一個給Nazirah,一個是要給她的。
門口,Nazirah智能不足的哥哥通常都在這
Nazirah要她趕快吃,兩人坐在客廳裡,她席地而坐,雙腿靠著地毯,拆開漢堡外面包裝紙,好大的一個漢堡,她內心苦笑怎麼吃得完,但是卻異常美味,後來,她和他在離開馬來西亞後,她常常想起那一餐的漢堡,還有那晚的兜風,她突然明白,那是她在其他地方都永遠不可能會再體驗到的美味。

那一晚,Nazirah知道她當晚就要坐車離開,不打算在她家過夜,似乎有些失望,她努力想讓Nazirah明白,她是真心喜歡Nazirah,離開前,她從行李中,找出當初在台灣和朋友去逛通化夜市買下的一條愛不釋手的異國風情項鍊,她走向Nazirah,說這是要給她的禮物:“It is from Taiwan”,她替Nazirah把項鍊戴上,Nazirah默默望著項鍊,和她說很喜歡。Nazirah也想送她一枚戒指當作回禮,不過Nazirah的指環比她小,所以試了兩枚還是戴不進去,Nazirah有點沮喪,她笑著安慰她沒關係,她告訴Nazirah,不需要送她戒指,戒指戴在她手上比較適合。

她來Terengganu三次。第一次離開前,她把手環送給一個臉上總是掛滿笑容的馬來女孩Aini,第二次,她將在Bukit Bintang Plaza 和他一起逛街選的手環,送給一個馬來老婦人,那一次,老婦人回送她來自Sabah的一個手鍊。這一次,她將項鍊給了Nazirah,她著著實實把她的心留在Terengganu了。

Nazirah和女兒Natasha,以及大姐,傳統市場

船隻遠遠地泊在日落碼頭,我們飛奔而至,因為太倉促,關於分離,還來不及適應,便已經成為事實。那時怎知,一離開,便再也難以回去了。

一直以來,吸引我的,往往都不是什麼歷史古蹟,而是人,還有充滿人的生命力的每一個角落。

一路走走停停,跌跌撞撞, 
看到什麼,記得什麼,放掉什麼,還有什麼,
所有的細節異常清晰,

最終都化為文字成為血肉。
我,繼續寫。




馬來文小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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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May 29,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6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6日,365天之第6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11年,攝於Pattaya】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l 出走,Pattaya】:
 
她沒來得及說再見


離開Pattaya前,她沒來得及和大哥說再見,就這樣匆匆離開了。

第一次看見大哥,她跟著他  同行的還有Tariq及Sammar。他向大哥介紹,她是他的妻子。大哥問了她叫什麼名字。「SHU」她笑著回答。

有一次,他和她聊起大哥。他說, 大哥以前是打泰拳的選手。又說,大哥非常聰明,很會看人。「怎嚜說」她好奇問道。「因為大哥說我很幸運,有妳做我的妻子。」她聽到他這麼說,不禁微微一笑。

他和Tariq出遠門時,留下她一個人。大哥是民宿的警衛,大哥他總是告訴她,一個人在房間遇到什麼事情,馬上打電話給他,他就會第一時間出現。

那一天白天,她一個人揹著相機、戴著帽子, 獨自前往Big Buddha及Jontan Beach,終於在晚上八點多,疲憊地回到民宿。大哥看到了她,笑著問她去哪裡了,她拿出數位相機,給大哥看她那一天下來拍的相片。「妳一個人跑這麼遠?」「用走的嗎?」 大哥問。她點點頭。因為在半山上,她還迷了路,拿著地圖問當地人,但是她的泰文說得不夠好,大部分當地人又不懂英文。終於,她在路上攔了一位騎重機的外國人,總算是問到了Jontan Beach在哪。無奈,天已黑,她盤算著腳程,怕是太晚了去不了,只好作罷。

終於,他和Tariq在離開幾天後歸來。大哥看著她幸福洋溢地牽著他的手,兩個人難得一起出門。於是大哥笑著戲謔她,在他面前開玩笑說,當他不在時,她一個人哭得好傷心,她瞪了大哥一眼,急忙向他辯解自己可沒有哭。大哥又跟他說,不要再把她丟下了,還又告訴他, 說她一個人走好遠的路去看Big Buddha,「她走到腳都磨破皮了」大哥說,「一拐一拐地走回來。」之後,她對他說, 她沒有哭。他聽了笑著說他知道,他知道大哥是開玩笑騙他的。但是其實她明白,大哥一直都是知道的,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她有多麼想念他。

「SHU~」游泳池裡,她聽到有人叫她,於是她浮出水面,原來是大哥。大哥笑著蹲在游泳池邊看著她,擔心說道,「這邊很黑,沒什麼人, 有什麼事要叫我,知不知道?」她點點頭,燦爛一笑,指著天空。兩個人一起往上望去,是一顆一顆,好美好美的星星。

「大哥,我睡不著,可以坐在你旁邊嗎?」當他沒有回來的夜晚,她一個人總是難以入睡,於是她抱著明信片, 穿著拖鞋,走到門口去找大哥。一個人在國外,最困難的是,當心情低落時,找不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訴說,哪怕只要那個人能靜靜陪在你身邊就好。不知道為什麼,大哥給了她這份親切感,即使兩人語言不通,她能說的泰文有限,大哥能說的英文也有限。她坐在大哥旁邊,拿出明信片和筆,一個人趴在桌上,邊思索邊寫下要給朋友的一些話。大哥好奇湊上前看,怪叫她的字怎嚜那麼小,「像是印在明信片上似的」,於是大哥招呼櫃檯以及他朋友來看她寫的明信片,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言談之間,她大概知道,大哥有一個女兒,已經結婚了,大哥笑著和她開玩笑,說自己可是最理想的丈夫人選, 要她考慮選他。她笑了說好,會考慮,其實大哥知道,她有多麼愛他。「肚子餓不餓,我去廚房給妳弄吃的。」大哥問她。她搖搖頭。「咖啡呢?給妳泡杯咖啡來?」大哥又問。她點點頭,說了謝謝。

常常,很晚的時候,只要她獨自出門,大哥都要問她要去哪,什麼時候回來。大哥總是說,他不在的時候,就換他負責她的安全。

「大哥,這給你吃。」她做了水果優格,水果是剛從超市Big C買的新鮮芒果和木瓜,她小心將其切丁擠壓,與純優格和在一起攪拌,本來是要等他和Tariq回來,做給他們兩個人吃的,但是他們歸期延遲了,她一個人吃不完,所以她拿去分給大哥。「好吃嗎?」 她趴在大哥身邊問。「恩,超好吃的。」大哥笑著說。大哥問她知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她搖搖頭。「妳要打電話給他阿~」大哥說。「還是不要好了。」 她說。她知道他有自己的計畫,她不想催促他。而當他回來時,大哥又開始數落他了,「你怎嚜可以又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他笑著看著大哥,摸了摸她的頭

那一天半夜,他與Tariq外出,到天快亮都還沒回來,她受不了無止盡長期的等待,到了天快亮還是睡不著,於是,她走出房門,走到門口,向外張望。大哥看到她,要她坐在他身邊。「來,坐這,陪我看家。」大哥說。她順從地坐下,兩言無神,大哥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沒說話,也不像往常開她玩笑,逗她開心,只是靜靜坐在她身邊。不知怎的,她發現眼角流下淚來,一滴、兩滴、三滴。大哥發現她在哭,開始慌了,這是大哥第一次看到她掉淚,雖然他總愛開玩笑說她一直在哭。大哥急忙起身,去找面紙讓她擦眼淚。他把面紙塞近她手中,她手緊緊揪住面紙,低著頭沒有說話。突然,大哥大喊,「他們回來了,妳看」她一抬頭,看到他和Tariq的身影,她不想讓他看到她在哭,因為他最不喜歡看到她掉淚,她急急忙忙站起來,快速走向房間的方向,她知道他跟在後面。回房間前,她先去游泳池旁的廁所躲起來,等心情平復。他知道她躲在哪間廁所,他去敲了廁所門,要她五分鐘內回房間。她順從地開了門,洗了洗臉,慢慢走回房間,敲了門。一進門,原本以為他會不高興,但是,他卻直接將她抱入懷中,她靠著他,淚水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寶貝,我回來了,讓妳久等了,對不起。」

他們離開Pattaya的時間是早上,大哥是晚上值班的警衛,所以無緣見上一面道別。可是她還是常常想起大哥,想著他總是開心地喚她名字,想著在這段飄飄蕩蕩的日子,大哥是唯一能給她家人朋友般的溫暖慰藉的人。
 

365日寫作計畫:第5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5日,365天之第5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11年,攝於Siem Reap】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l 出走,Siem Reap】:

從曼谷坐了五個小時的車程,來到柬埔寨邊境的Check Post。再做了一段計程車,三人終於到了Siem Reap,找了一間Guest House落腳過夜。隔天,Tariq繼續睡他的大頭覺,兩人對於Siem Reap的吳哥窟文化著迷,覺得既然來了,不去可惜。透過Guest House幫忙,兩人包了一天的Tuk Tuk,坐著Tuk Tuk,隨著司機到處瀏覽吳哥古城內的大小廟宇。他愛拍照,身上背著單眼相機,買了好幾捲底片,兩人一大早,像是要約會一般,高高興興地出發

天氣很熱,很多西方遊客,也很多當地年輕人。其間,他忍不住好奇地向司機詢問道,為什麼柬埔寨是個佛教國家,卻會有這麼多的印度廟宇,印度文化是在何時以何種形式傳入柬埔寨。當時,Tuk Tuk司機答不出來,他說不出自己國家的歷史,對於這聞名全世界吸引不少外國觀光客前來朝聖的吳哥窟遺跡,他說不出關於吳哥文化的任何介紹。當時,她在一旁聆聽,終於好奇向司機問道,以前學校有上過歷史課嗎?歷史課上學了些什麼?只見司機一臉為難,說他不是導遊,所以不知道自己國家的歷史。司機又說,如果問導遊就會知道,但是導遊是很難考的,只有有執照的導遊有資格帶領觀光客瀏覽吳哥窟。

在吳哥窟,除了外國觀光客,還可以見到許多當地民眾穿梭其中。他一臉不解地向她說道,他可以理解外國人千里迢迢來到此地參觀的心態,但對於當地人而言,這就像是自家後院,為什麼仍有這麼多柬埔寨人還是會來這裡呢?兩人當日的遊覽,最後一站到了充滿佛頭像的Bayon temple(巴戎寺)。巴戎寺外觀猶如一座座聳立的山峰,全部以巨石堆疊,令她難以忘懷的,還是巨石上慈眉笑目的佛陀微笑,那高深莫測的笑容,彷彿透露出柬埔寨人特有的樂觀豁達,還有對生活無慾無求的知足以及與世無爭。爬上階梯時,兩人遇見一位當地年輕人手上拿著單眼相機,正在聚精會神地拍照,他好奇地上前 向他詢問他心中的疑問。

「請問你是當地人嗎?」
「是的。」
「你可以告訴我你會想來這裡的原因嗎?」

對方於是開口,他說他知道吳哥窟是他們國家的國寶,象徵著當年歷史吳哥王朝的盛衰,見證了這個國家多年來的顛沛流離。身為柬埔寨人,他覺得他有責任去研究自己國家的歷史。那位柬埔寨年輕人身邊另外站著兩位女孩,也是他的朋友。當他向兩人說出這一番話時,他的眼神透露出他身為這古文明後裔的驕傲和自尊。當時,她站在一旁默默聽著這一 席話,看著眼前這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突然,她體認到並非所有柬補寨人都像那Tuk Tuk司機一樣,對於自己國家的歷史一無所知。她樂觀地相信,有許多柬埔寨人,都像眼前這位朋友一樣,他們已經意識到自己國家特有的歷史以及文化。當愈來愈多人都有自覺,自覺過去的歷史,自覺自己國家的文化,並引以為傲,這個國家的未來,即使不是一片坦途,也能在一點一滴中尋求進步的可能。而這所謂進步, 並非是像西方現代化那樣的規格以及標準,而是所有人類對於歷史文化的認知以及意識,還有從其中引申出的或是人文,或是社會的集體關懷,接著造就一般尋常人對於尋常生活的自我價值感以及夢想的追尋

在吳哥窟時,兩人常常被一窩蜂擁上的小販包圍,這些小販窮追不捨,巧妙利用人海戰術,在外國觀光客一下車時就擁擠上前包圍,半強迫式地催促客人自動掏出錢包乖乖消費,有的攤販甚至直接觸碰觀光客的身體。一直到最後他終於生氣了,對於圍繞在身邊的這群像蒼蠅式的小販直接不客氣地強硬拒絕,一把拉起她的手快步往前走。在金邊也是,只要她獨自一個女孩子家落了單,總會有許多機車或是Tuk Tuk司機向她靠近,甚至觸碰她的身體,讓她覺得反感。但是除了大人,有許多小女孩或是小男孩做起生意來,完全不輸大人。有的小女孩身上還揹著一個嬰孩, 有的小女孩甚至還不太會走路,一手抓著身旁阿嬤的衣角,一手搖搖晃晃地抓著觀光客,口裡喊著One dollar,Two Dallar的流利英文,不死心地向觀光客死纏爛打她常常看著這些小孩子們討錢時的理所當然,驚訝於他們的厚顏薄恥油條蠻橫滑頭世故,她在漠然與慈悲之 間,內心輾轉反側不斷地掙扎。用一點零錢,向一個小女孩買瓶水,或是向一個小男孩買一碟明信片並不是難事,還可以換到他們臉上難得露出的天真笑容。這些小孩,在現實環境的壓力下,他們每天忙著做1美元2美元的小本生意,被迫提早躍入大人世界裡的狡猾現實,少有了那個年紀該有的稚氣和純真。她一方面心疼,一方面想著這個國家的未來,究竟是繫在怎樣的一群孩子的身上。這些孩子的年紀,不該是在遊樂場嘻笑歡樂,在幼稚園搖頭晃腦隨著音樂節拍唱歌,初學認字的年紀,在家是父母寶貝疼愛的心肝寶貝,怎麼會是衣衫襤褸,衣不蔽體,赤著腳丫在街頭拉著觀光客衣角的模樣呢?如果這群孩子的童年尚且如此,那麼,在他們慢慢成長之後,又該是以何種方式來在這個社會上繼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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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May 28,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4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4日,365天之第4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11年,攝於金邊】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l 出走,金邊】:

從Siem Reap到Phnom Penh(金邊),約莫6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這個季節不是雨季,洞里薩湖是枯水期,無法坐船,所以改搭巴士。前一天,兩人已經去巴士站定買好車票。早上10點,巴士公司會派車到Guest House接他們。這一天,一早,他就一肚子火,對著Tariq大發脾氣。Tariq晚起,她打客房電話到他房間,沒人接。她去敲他房門好幾次,終於把他喚醒。Tariq身上現金不夠,不夠Check Out,他氣Tariq總是耽誤他和她兩人的行程。他拿出菸,在Guest House門口抽起來,把臉轉向別處,不發一語

她示意Tariq跟她回房間,兩人一起坐在床上,她算著三人這幾日來的住宿費用給Tariq看,Tariq把皮夾掏出,遞給她,她把大大小小的鈔票拿出,一一清點。柬埔寨隨便都是萬元以上大鈔,讓人更加混淆。Tariq不善理財,身上的錢總是不知不覺地流失,一路上都是她在管錢,控制所有花費,她也教了Tariq好幾次,要如何妥善分配每日的花用。Tariq就像個孩子,在他驚覺自己身上的錢原來沒有他自己想像的那麼多,大驚而沮喪,再也不敢像在泰國一樣亂花錢。Tariq花錢最高紀錄有一次在曼谷,剛拿到家人匯款,開心地說要請他們兩人去Nana吃飯,吃完飯後又隨便亂買東西。那一天幾乎花掉7000泰銖,還不含住宿費用。

終於把錢算好,她先替Tariq墊錢,在櫃檯把帳結清,並笑著向老闆說謝謝,連日來的住宿,老闆早就牢牢記住他們這三個客人。第一天,她就跟老闆笑容滿面地討價還價,從20美元好不容易降到12美元一晚,冷氣套房。她又向老闆要求每天都有免費的飲用礦泉水,每天,她就站在櫃檯向老闆報以燦爛微笑,老闆就知道,她又來要水了。

結完了帳,她拉著行李,和Tariq一起步出大門。他剛抽完菸,將菸蒂撚息,丟到垃圾桶,轉頭看著她。她微微一笑,表示一切都OK了,他望著她,沒有說話,然後他又開始罵Tariq。Tariq一臉陪笑,自知理虧,Tariq就是這樣,被罵也還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接駁車把他們三人載到了巴士站,一個賣水的女孩向前趨進「大瓶礦泉水,1美元。」她停下來,轉身走向女孩,「1美元嗎?」她問著。女孩用力點頭,她於是掏出錢包,把4000 Riel (1美元=4000Riel) 給了那女孩。女孩高高興興地走了,她轉頭,發現他在前面停了下來,於是她快步向前,兩人一前一後地上了巴士。

一上車,Tariq開始抱怨,「這算哪門子的冷氣巴士,好熱。」她環顧四週,並不覺得不好,空調是沒有很強,但也不差了,現下洞里薩河是枯水期,本來他們想搭船到金邊,最後還是作罷。她對於環境沒有太大要求,只要有他在她身邊,她就覺得夠了,看著身旁的他,他面無表情,還在為了Tariq總給他們添麻煩而不悅,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她還沉醉在昨晚的幸福當中,她微微一笑。大半夜裡,兩人偷偷溜去游泳,游泳池裡已沒半個人,兩人換上泳衣。游泳池畔,兩人對坐著,他抽著菸,微笑看著她。天上有很多很多的星星,游泳池裡,兩人嘻嘻哈哈,像個孩子 ,又不敢發出太大聲音,怕被發現,他把她環抱在胸前,隨著水的浮力,在水面飄飄蕩蕩,她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也笑著看他。兩人沒有言語,卻靜靜享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在Pattaya,她常常一個人去游泳,一個人沐浴在一片星空下,這一刻,他在她身邊,她太幸福地微笑,希望時間永遠停止......

六個小時的車程,沿途所見,黃土遍遍,稻田、高腳屋、原野、牛羊、山,整個柬埔寨似乎就是這樣了,她默默望著窗外,沒有言語,驀地,他握住她的手。她轉頭,兩人對視,再一起望向窗外。Tariq對窗外風景沒有興趣,早就不知睡到哪國去了,不久,他把頭靠在她肩上,像個孩子,安心地睡去。她一動也不敢動,她用手輕輕摸著他的頭髮,他的臉頰,把嘴唇輕輕貼上去。

Phnom Penh(金邊) 終於到了,巴士在中央市場停了下來,一下車,一堆Tuk Tuk司機蜂擁而至,手上拿著不同Guest House的名片,七嘴八舌。他轉頭問她,有沒有先訂好今晚要住的旅館,她搖搖頭,解釋原因,背包客棧推薦幾家,她有把地址和電話抄下,但是他一直沒有給她明確回應,她也不確定該不該先訂房,但是她在背包客棧得知,其實旅館並不難找,所以她沒怎般在意。他於是大怒,把責任歸咎在她身上。她望著他,嘆口氣,無語,她最怕他生氣,她沮喪難過,為什麼他又要為這點事情對她發脾氣?他為什麼不聽她解釋?他為什麼不能和顏悅色?

Tariq站在一旁,望著都不說話的兩人,然後看著她。他對圍繞在身邊的Tuk Tuk司機沒有耐性,拉起行李,轉身就走,Tuk Tuk司機於是轉向她,她搖搖手,指了指他的方向,說她自己無法決定,也拉起行李,默默跟在他身後,Tariq從她手中接過行李箱,跟在他身邊。馬路中央的安全島,三人停了下來,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她與他,都盤算著,要往哪個方向去。

他示意Tariq留下來陪她,他將行李卸下,一個人過馬路,去確認對面旅館的住房資訊及價錢,兩個Tuk Tuk司機不死心,還在一旁企圖和她說話,她拿出地圖,堆起笑容,順勢問了路,終於大致了解這附近的地理環境,她還順便問了附近有沒有便宜的Guest House,但是她並沒有要搭Tuk Tuk的打算,即使如此,Tuk Tuk司機也還是熱心地告訴她,其實過了馬路,右邊不遠就有一家旅館,15~18美元左右一晚。

他從馬路另一端走了回來,搖搖頭說太貴,Tariq告訴他去試試看Tuk Tuk司機推薦的最近的一家,他沒有反駁,三人拉起行李,於是過了右邊的馬路。因為礙於身上Riel不夠,Tariq的住宿費用又把兩人的現金消耗大半,大部份旅館要求一住房就要付清,他於是更加生氣,氣因為Tariq,害他們跟著綁手綁腳,他又氣她沒有先訂房,她望著他,終於也爆發。兩人又在Tariq面前大吵,她終於不再說話,轉身,走幾步路,停下,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在她身後大喊,「妳答應過我,不再亂跑讓我擔心的,妳忘了嗎?妳現在又要去哪?」她背向他,默默回答,她知道,她沒有要去哪,她只是想讓自己冷靜一下

三人拉著行李,穿過幾條小巷,茫然看著四周,企圖尋找Guest House的蹤影。終於,他停了下來,他看到對面有一家,他要她先去問價錢。她點點頭,放下行李,一個人過了馬路,收起疲態,堆起笑容走向櫃檯。原本旅館方向堅持一美金等於4200Riel,又堅持收美金,她又開始討價還價了起來,她向老闆笑蓉滿面,又表示她需要兩間房,他們可能會住上一段日子。終於,老闆屈服在她笑容下,雙人套房11美元一晚,一美元等於4000Riel (柬埔寨幣值不穩,一美元可以從4000甚至4500不等)

她走出旅館大門,向馬路另一端招手,他和Tariq於是拉著行李,過了馬路,她告訴他她已問好房價,也確認過房間,是全新的,很乾淨,於是她要了兩間房,他點點頭,他一直都相信她的決定。行李拉到房間後,她和他都鬆一口氣,這一路上的長途漫漫,這一刻,終於可以休息了。她把行李整理了一下,簡單梳洗。他已經坐在床上,看著電視,他示意要她過去,她坐在床邊,兩人對望,他把她抱進懷裡,親吻她的額頭,她靠在他的胸膛,她太了解他,他倔強,要面子,脾氣硬,外冷內熱,這是他道歉的方式。她抱緊了他,心裡想著又是一個新的城市,不確定的明天,但是,只要他在身邊,他就是她的家


From William Zinsser "On Writing Well"

*Writing is rewriting. The transaction between writer and reader is the sharing of this passion, and it is that passion that will keep a reader reading. The essence of writing is rewriting,

*Writing is hard work. A clear sentence is no accident. Very few sentences come out right the first time, or even the third time

*Writing is an act of e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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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May 27,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3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3日,365天之第3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12年,攝於Pattaya】


隔了兩年,她再回到Pattaya,再去租一次重機。
她其實沒想過,會再回到泰國,
這個充滿許多傷心回憶的地方。
這次帶著丈夫回泰國,兩年前去過的一些Guest House,
老闆竟然都還記得她,雖然他們多少好奇,
為何她身邊的人,已不再是他。
她只是笑笑,無法解釋。
以前的守衛大哥已經離開。
這些生意人倒也聰明,雖然好奇,並沒多問。
而她,仗著兩年前套好的交情,
倒也能說服他們更多折扣和服務。

現在,馬來文忘得差不多了,但泰文比以前進步許多,
用泰文殺價都沒被發現破綻。

雖然,泰國充滿著許多以前與他的回憶,
但是現在帶丈夫舊地重遊,
她突然感謝,若非過去的經驗,
怎能能夠,帶丈夫到處去坐公車、捷運、地鐵,如魚得水,
哪邊有郵局、超市、旅行社,
哪邊換美金便宜,都清清楚楚。

有晚,與丈夫坐著聊天,突然,他握住她的手,
他說,看著她與泰國人用泰文自在談話,
在街上逛著就像自個兒國家般熟悉,
他想像著她以前一個人在泰國生活掙扎的辛酸,
他說,他明白了,她一路走來的辛苦。
她聽了,無語,
她知道,現在,有丈夫陪她一起走,
便不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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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 May 26,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2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2日,365天之第2天
【我的影像記錄l 2011年,攝於金邊】
他和Tariq一起坐上Tuk Tuk,要送她去機場。
三個人一起在車上,沒有言語。
近中午的天氣,總是炎熱。

她拿出身上的二十元美金,
還給他,要他收著。
「這我用不到,你拿回去。」
她邊說邊把錢塞還給他。
「怎麼會用不到,妳身上不是沒錢了?」
到了機場門口,他堅持,
把這二十美金放到她手上。
「先把錢收到包包裡」 他說。

這二十美金,在胡志明市機場轉機時,
她幫自己買了一個三層夾鍊包。

金邊機場小,到了門口後,
除了出示登機證的旅客之外,
其餘人都只能在外面送行。

Tariq站在一邊看著她,
紅了眼眶,然後上前和她擁抱。
她和他,還有Tariq,
三人相依為命了這麼多日子,
三人一起從馬來西亞到了泰國,
又一起從泰國到柬埔寨。
這一別,不知道何時再相見。

和Tariq擁抱後,她默默望著他,
雙腳像釘死在地上,不肯移動半步。
「快進去吧,不然要來不及了。」他催著她。
離別在際,他這時顧不得旁邊的Tariq,
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然後手一鬆,便推她趕快進去。
她拖著心像是被掏空的了的身體,
一步一步往櫃檯走去。
一回頭,
他已被淹沒在擁擠的人群中,看不到了。
她有點慌,
勉強找到了一片還有些間隙空白玻璃,往那望去。
她看到了,他一貫的笑臉。
她向他招手,他揮了揮手,
示意她快點去辦理登機。


這三層夾鍊包,她一直用到現在。
好似在提醒那段流浪的歲月,他的關心。
她不顧一切追愛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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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May 25, 2017

365日寫作計畫:第1日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寫書計畫第1日,365天之第一天
預計一年後完成,以任何型式

先以中文為主,分為兩大部份:
出走(AWAY)和回家(HOME)

 

本來因為好奇而展開追求,最終讓我看到的,不只是愛情,不只是世界,還有自己。

然後,他們還問,為什麼是巴基斯坦? 為什麼還是要嫁巴基斯坦人? 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如果安拉,早已經把這一個國家,寫進她的生命裡。小小女孩一路追著她,甜甜嫩嫩雉軟的童音,不斷喊著Noor api Noor api,妳不要走。她常常在想自己的歸處,路上祂的指引。這一路上她的軟弱和堅強,偷懶和勤奮,徬徨無助孤獨,有成長。她歸處已經再顯然不過,因為她早已經選擇了他,選擇了再愛一次。軟弱還在,偷懶還在,堅強還在,勤奮還在,他一直都在,Allah也一直都在。讓我的生命在祂的手中導引向你,讓我的生命在燃燒的過程中照亮自己也照亮別人,我,應該還能做得更多。「難得來人間一趟,要像蠟燭一樣,點燃了會有淚,但總比沒有燃燒好。」所以我要繼續寫,我想把眼中所看到的巴基斯坦,讓更多人看到。

如果你沒有親自經歷過,就不要妄加評論。因為你不見得知道對方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們談論著生活,談論著這其中的意義。
然後我說,我也不知道這置身在其中的自我,存在的意義,
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我要繼續走下去,和我的丈夫。
你又問,為什麼是巴基斯坦,然後我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是巴基斯坦,
這一個國家對於我的意義,大過於許多早年存在我生命以為的絕對和真實。


著名巴勒斯坦學者薩依德在人生的最後幾年,寫下了鄉關何處(Out of Place)來回顧自己的一生。張曼娟說,寫作,是為了那不久之後的離別,驚心。古蘭經說到,現世生活只是我們暫時的寓所。另外又說,你們應當在大地上旅行,因而觀察真主怎樣創造眾生,又怎樣再造他們。

喜愛三毛的文字,她與荷西的故事。在《背影》一書中,她筆下的,父親和母親的背影,在荷西走後。透過三毛的文字,讓我在這其中,深刻體會她的喜和悲。

人的腦一般只開發5%,大部分人不知道,腦是可訓練的。我努力往記憶裡鑽,讓時空回到吉隆坡Bukit Bintang的Green Hut,夏夜的微風;回到曼谷的Nana,常去的阿拉伯餐廳,常點的Lassi;回到金邊中央市場旁的路邊大排檔,鹹魚炒飯和蝦炒飯,傍晚一路散步,走回河堤邊的家。回到拉荷爾,下塌的那間旅館,先生當時跑錯旅館,電話中一再跟我確認,我坐在一樓喝著奶茶,與旅館經裡邊閒聊邊等他,猛地,門被推開,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白色短T,那是我與先生第一次的見面。回到曼谷的水上市場,入夜了,船上,先生在我肩上睡著,很靜很美的夜,螢火蟲的點點星光。



從今日開始,365天的寫作進度,於此逐步分享。
到數365天,開始。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
#365日寫作計畫

Monday, September 29, 2014

你和我,真的愛過嗎?


很像你的笑容,不自覺多看幾眼,
臉像,側影也像,
即便,這張臉逐漸在我記憶中模糊,記得樣貌,
但卻是已經是陌路人的不熟悉,
這一張曾經很靠近很靠近我的臉。
不是個眷戀過去的人,
該捨,該刪,就撒下了,一張照片都留不,
卻怎麼,刪不了關於你的所有照片,
偶而,突然去看了,
愣愣想著當年,你和我,真的愛過嗎?
怎麼,如今,回想這愛情故事,倒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了,
沒有我深自其中的參與感。

吉隆坡,Buki Bintang ,
半夜,肯德雞排隊買炸雞,
遇到喝醉的非洲人,炸雞買回來了,就坐在陽台吃。
麻六甲,運河邊,促膝長談,好美好靜的夜,
你和我常說,有一天要一起回去。
登嘉州,晚上路邊吃了湯麵,逛書店,
你說,我們兩個要好好開始認真學馬來文,
於是,在書店挑了本語言書。
金邊,黃昏,
路邊大排檔,中國餐廳,
你吃蝦炒飯,我吃鹹魚炒飯,
吃完後牽手散步,回到河邊的家,
某天早上,你說不想出門,坐在床上一起看卡通頻道的Ben 10,
那是你最愛的卡通。
Pattaya,你外出幾天,終於回來,
因為我剪的新瀏海,你和我在海邊吵了架,
我當下什麼都扔了,護照,錢包,一個人往黑夜裡急急地跑,
後來,你讓他去找我,帶我回家,回家後你不願意跟我說話,
一如往常,我泡了奶茶給你,
大半夜,默默相對的兩人,你終於抱住我,我在你懷裡大哭,
那是你嗎?那是我嗎?
這是我們的故事嗎?

你偷偷在我筆記本裡,寫一封信,
信中你說你看著我的睡臉,覺得再一次愛上了我,
那是你嗎?曼谷,
考山路的Subway,我們一起分吃著藍莓冰淇淋,
後來,我再回去,Subway還在,
但冰淇淋,沒了,整個冰櫃都不見了,
不見了,是冰淇淋,還是,當年的你和我?
你記得你說過,有一天,你會帶我去水上市場,
終究,我們沒去成,你可能也忘了,水上市場,後來我和他去的。
終究,這些,都成了筆下的故事,
只是有時故事情節歷歷在目,以為自己還是身在其中的女主角,
卻忘記是因為自己看得太專注,導致以為故事還沒演完的錯覺。





給妳,也給我,
告別過去,不等於拋棄過去,
我們沒有忘記,也不會忘記,更不會後悔,
那樣傻,那樣真心真意奮不顧身地愛過。...

妳說過妳想要一個人生的意義,
我覺得人生當中有一件值得的事情就是,
我們掏心掏肺毫無保留的愛一個人,
這樣一份愛,不需任何定義,本身就是意義了。
 

Monday, September 15, 2014

妳說,妳還是想他。


親愛的,
那天,妳說,妳還是想他。


然後,我說,我不由自主地被電視介紹馬來西亞的節目吸引,
想起和他兩個人在馬來西亞相依為命的那段日子,
已經那麼多日子過去了,我卻依然惦記這份愛情,
記得自己那樣張惶失措地愛過,
也記得自己在妳打電話過去時,
我平靜地告訴妳我決定離開了,
當時我的淡然,
妳替我痛的心痛。

我知道妳會痛,特別是在今日,
而我,只能靜靜陪妳,無法給妳任何建議,
因為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要的,或是不要的,
旁人無法干涉,不是自己人生的決定。
而我,離開了馬來西亞,離開了吉隆坡,離開了丁家洲,
哪裡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是已經下定決心結束的愛情,
妳或許以為,我運氣好,
現在找到了一個愛我我也愛上的丈夫,
但那份離開曾經我用生命去愛的他的痛,我也是花很長時間才走出來的。

 

Monday, January 27, 2014

女孩,別怕。


「PAT,我好痛」,終於,她說,
過了半晌,PAT默默地回了訊息,
「親愛的,我知道,我也為你感到痛,真的。」
「幸好,有妳,知道我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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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繼續寫作。」她說。
「很好。」PAT回著。
她將剛在鍵盤上敲下的一段文字貼到Skype上,
剛起頭,還不完整。
她說著,這一次,她也把PAT寫進來了。
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PAT就已經在她的故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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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妳結緣,因為妳讀了我的文字,因此成了莫逆,
一年多的時間,好像經歷了所有人生該嘗遍的,
大悲和大喜都是那麼深刻,
一路上妳的支持和陪伴,無人可以取代,
一如往常,就如同當時在機場的相伴,送了妳上飛機。
這一次妳什麼都不用擔心,
我會為妳禱告,
所以,女孩,別怕。
女孩,別怕。

Tuesday, October 8, 2013

To Farrukh (1)


我想起,你總是急急地問我,Noor,你到底要的是什麼你說,你不懂我。去年,你不懂,我執意要留在拉合爾教書的決心,甚至不惜假結婚,你當時是被我嚇到了,你說,你願意請假趕回去,圓我一夢,但你說,你不要假結婚,你在電話中問了我一句:Would you marry me?我回答不了,無法答應你。因為我覺得我已是遍體麟傷,我沒有力氣,也不想委身自己去另一個巴基斯坦大家庭裡了。我當時阻止了你這麼做。然而,沒有告訴你的是,在當時,我已經喜歡了你。在見過你家人之後,即使是第一次見面,他們豪不吝嗇地給我毫不保留的愛,我也喜歡了你媽媽還有你妹妹。這樣一份愛,讓我惶恐,自己還有資格,再接受你還有你家人的愛嗎?我怕,怕自己不夠完美,而你,你是你家中獨子。我怎麼能讓你媽媽,去接受這樣一個不完美的媳婦。你說,我何以知道,即便是你媽媽知道所有我過去的一切,就會距我遠之,但是我不能不為你想,我真的想過,成為你的妻子,那些你描繪過的美好畫面,你說,你要帶我去吃冰淇淋,你說,你要帶我去吃沙威瑪,帶我去看手鐲的巴札,帶我去看拉合爾好多地方。我想著自己,在經過他之後,是不是真的可以就此幸福,由你帶給我這樣的幸福,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不能那麼自私,如果我已經喜歡了你,就要去替你設想,所以一切婚後的可能性。萬一,我的過去讓你媽媽對這媳婦和你的決定,產生質疑和不滿,萬一,我的過去讓我不是那麼容易受孕,而你,是家中獨子,我怎麼能夠,讓你,還有你媽媽,所以家人,因我而承受這一切一切。

我對你說,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你說好,因你從不想逼我。但是後來,我狠下心,我對你說,不要再打給我了,也不要再對我抱有任何期待。是我,親手把你推出了門外,當時,我感覺到你的心在淌血,因我也是。你問著我,可不可以,再跟我最後一次通話,我說好,記得是,電話中,你努力笑談風聲,就像你一貫擅長的,你總是用笑容面對一切,從不輕易讓人覺察你的內心世界。

後來,我嫁了他,事後才跟你說,你看著我奔波,至今尚未與他好好安頓下來,你問我,Noor,這就是你要的嗎?我也無法回答,你問我說當初不是想要留在拉合爾教書嗎?我只說,事與願違,既然結婚了,我就不會只想到自己,心理寄掛的,又是一大票人了。
很多人,也許還有我自己,都以為,愛情幾乎是我這幾年人生的全部了,我為愛情遠走高飛,捨下一切。傻嗎?也許真是傻吧!


本來出於好奇而展開追求,最終讓我看到的,不只是愛情,不只是世界,還有自己


【我的書,我與巴基斯坦,出走】


 

Wednesday, January 9, 2013

除了妳,還有誰。


今晚,妳一直說對不起,我笑著問,幹嘛沒事一直說對不起。
妳說,妳很想我。
妳又說,妳是真的很愛我。
我說,沒關係,我懂。
我說,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誰比妳更懂我的苦。
誰比妳知道我流過的淚水到底有多少。
在拉荷爾時,當我還住在他家,妳打電話過去,
電話中,我告訴妳,我要放棄了,我已經決定了,
我是笑著告訴妳我的決定,
但是妳卻哭了,
我笑著問妳幹嘛哭,妳應該要為我高興,
妳說,妳沒辦法不哭。
決定離開他時,其實,
多少個晚上,我一遍遍看著過往的照片,
淚水永遠停不下來。
妳是最懂得我對他的愛,
所以妳更明白,決定離開他,那樣深切的痛,是怎樣的椎心,怎樣的刺骨。

後來,我告訴妳,我決定嫁給另一人,他是一個好人,
第一次,妳與他講電話,妳告訴他,要他務必好好珍惜我,
妳對他說他很幸運,因為他得到全世界最好的女孩。
當時,我坐在妳對面,聽著妳們的談話,我是真的感動。
九月,剛在拉荷爾律師事務所完成結婚登記,我第一個就傳訊息告訴妳,
妳立刻回了訊息,簡單的回應,I am so happy for you.
我知道,有誰會比妳更為我高興。

所以,我怎麼會不懂,我都懂,妳對我的愛,我都明白。
能這樣直截了當地參與我生命的每個過程,每段感情,
除了妳,還有誰。

Sunday, July 8, 2012

To Farrukh (2)


晚上睡覺前,她想著方才電話另一頭他說過的話,他說,他可以為了她,馬上向公司請假,從阿布達比趕回拉合爾,但他就是不要她為了得到工作簽證,在當地做假結婚。其實,她已經一再跟他解釋,只要找到可靠的人做假結婚,其實這沒有什麼的,靠結婚得到簽證,不是在巴基斯坦,在很多國家都很常見。但他不聽,他還是堅持他的想法。她知道,他是為了幫助她能順利在拉合爾工作,才做這個決定的。他告訴她,可以先登記結婚,結婚典禮爾後再辦,他承諾,他們家一定會幫她辦一個盛大,風風光光的婚禮,到時候她的父母也可以去參加。她怕他真的說到做到,她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只要她說好,他馬上就會飛回去拉合爾,和她登記結婚。「先不要回來,你給我一點時間。」她對他說。

後來,她回到未婚夫家,他還是常常打給她,他記掛著她在未婚夫家的生活,有時候晚上一通,早上也一通。早上,他習慣和她說早安,再去工作,晚上睡覺前,他會打給她。問她一整天都做了些什麼。她會告訴他,她今天吃了些什麼,又做了什麼等等之類的日常生活瑣事,他總是笑著聽著。「我告訴妳,我買了一個東西要給妳。」他突然說。「你買了什麼?我什麼都不需要啊!」「我買了一個平板電腦要給妳,這樣一來妳要上網也會方便許多,妳也可以帶去英國用。」「你幹嘛買平板電腦給我,我有筆電啊,你把它退掉吧!」她趕緊說著。「不能退。」他笑著。「為什麼不能退?」「我是在拍賣網站買的,已經下訂單了,就不能退了,這樣信用會不良。」他解釋著。「你買之前為什麼不先問我,幹嘛浪費這個錢。」「妳知道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只想為妳做一些事。」他說。

九月回拉爾時,她嫁了另外一個人,但她不知道要怎麼對他開口這件事,她只是在電話中輕描淡寫,要他不要再等她。「Noor,你知道我的,我對妳好,從來沒想過要妳給我什麼回報。」他說。「我知道。」她說。他在十月回到拉合爾時,家裡已經替他安排一門親事,他一無所知,但是他沒說什麼,就接受了,所以他一回到拉合爾的隔天,就舉行婚禮了。她在facebook看到他結婚的照片,她心裡是為他高興的,他們兩個看起來很登對。「Noor,為什麼不告訴我,妳已經結婚了。」他問她。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有沉默。「是他嗎?」他又問。「恩。」「如果當時我人在拉合爾,也許就不會是這樣了。」他說。「現在你也結婚了,我是真心祝福你,真的。」她對他說。「Noor,我說過,我對妳好,是不求回報的,即使你最後嫁的不是我,我對妳還是一樣,不會變,知道嗎?」六月時,當他第一次對她求婚,她不是沒考慮過,但是在去過他家後,她看到他媽媽,就可以感受到她對她兒子強烈的愛和關心,再看到他的兩個妹妹,她也有想過,會不會,眼前這一群人,會成為她的家人,但是,她已經陷在另一個巴基斯坦的大家庭中了,即便是結束婚約,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再將全部的愛和自己,委身另一個大家庭中了。她和一個朋友說起他對她求婚之事,她當時哭著告訴那朋友,她不配,她無法答應,去接受這段求婚,而且,她實在愛得太痛,她已經沒有力氣,她以後都不想再結婚了。要當夫妻,也許,是需要和做朋友不同的,另一種緣分,還有不顧一切的勇氣。他很好,她也很喜歡他,但她沒有為他奮不顧身的勇氣,她也想像不到成為他的妻子,那樣的畫面。

他總是急急地問她,「Noor,妳到底要的是什麼」。他說,他不懂她。去年,他不懂,她執意要留在拉合爾教書的決心,甚至不惜假結婚,他當時是被她嚇到了。後來,她嫁了他,事後才跟他說,他看著她奔波,至今尚未與他好好安頓下來,他問她「Noor,這就是妳要的嗎?」她也無法回答,他問她說當初她不是想要留在拉合爾教書嗎?她只回答,事與願違,既然結婚了,她就不會只想到自己,心理寄掛的,又是一大票人了。


 

Tuesday, June 26, 2012

To Farrukh (3)


飛機才剛落地拉合爾不久,她拖著行李準備出關,手機才剛開機,他馬上打來,她有點手忙腳亂,兩手都是行李,但還是趕緊接起。「妳到拉合爾了嗎?一切都好嗎?有沒有人去接妳?出關了嗎?」一連串砲轟似的問題,她不僅莞爾,他還真是心急。「我才剛下飛機,還沒出關,正在排隊,你別太擔心了,到旅館後我再傳簡訊給你。」

她和他約好,一到拉合爾,等住的地方安頓好,就會找機會去拜訪他家人。那一天下午,他的表弟開著車,載著他的母親和妹妹,一同到她住的旅館,要接她去他家作客。車子剛彎進巷子,她默默望著照片上他以前給他看過的,他家前面的公園,還有家門前的那一口井,以及放在門口地上,好幾籠的鸚鵡,巴基斯坦人很喜歡養小型鸚鵡,她已經有好多個朋友家裡都有養鸚鵡了。才剛進入他家,電剛好就斷了,在拉合爾,夏天斷電是常有之事,不過他家其實很涼爽,即使沒電,並不覺熱。在午餐準備好之前,他媽媽拉著她的手,帶她到房裡坐下,他媽媽是第一次看到她,很想多跟她說話,無奈他媽媽不太會說英文,她的烏都語也沒有很好,但是他媽媽握著她的手,眼底滿是笑意。她坐在床上,默默望著周遭的一切,她以前在照片上看過,但是真正走進這個家,她還是忍不住東張西望,但不覺陌生。「來,我的兒子剛好打來了,他想跟你說話。」他媽媽笑著把手機遞給了她。她一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又是砲轟似的問題,「到我家了,一切還習慣嗎?還好嗎?等等吃飯時不想吃時就不要勉強,有什麼需要儘管說,知道嗎?」「好,好,我知道了。」

他還是一樣,對她總是不放心。午餐做好了,他妹妹在客廳桌上擺滿了一桌的食物,還有三大盤水果,荔枝、李子,棗子。因為怕她吃不慣,除了香料飯,她妹妹還準備了中式炒飯。「來,多吃點。」全家人都簇擁著她,要她多吃點,才吃沒幾口,他又再打來,打給他媽媽。這時,她媽媽拿著電話走進房間,她聽著他媽媽和他的對話,並沒有非常理解他們在說什麼。這時,她二妹笑著告訴她,說她哥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天之內打回家這麼多次。後來,她媽媽走出房間,把電話給她,「他說要跟妳說話。」她接起電話,笑著對他說到底是要打幾通電話啊,趕快回去工作啦!吃完飯,又是茶,又是點心,她與他家人坐在客廳,繼續聊天。他表弟去過英國念書,英文不錯,忍不住開口問她,這次打算在拉合爾待多久,有沒有打算嫁給拉合爾人。她只是回答會希望待久一點,等找到工作後。他們又再問,會不會排斥嫁給拉合爾人,還問如果在這裡結婚,她台灣家人能過來參加嗎?她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嘴上只好敷衍著,想著等下要找個藉口趕快離開。這時,他媽媽對她說,她要出門買點東西,讓他妹妹繼續陪她聊天。約莫兩個小時後,他媽媽和他表弟,從外面回來,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放在她面前。她看著這些禮物,有點反應不過來,有鞋子,有手環,有絲巾,還有…一枚戒指。戒指,這樣的禮物她真是不敢收,她有點不知所措了,面對這一家子的盛情。他媽媽把戒指套進她手上,拉著她的手,不斷地微笑說好。

一直以來,他對她的關心,她是知道的。但是他也知道,她一直深深愛著自己的未婚夫,連這一趟來拉合爾,都是為了來看他未婚夫的家人的。但這些他的家人渾然不知,為了保護她,他只在他家人面前,拼命說她的好話。這一天,她一直在找藉口離開,終於最後在她堅持下,他家人才終於答應要一起送她回旅館。離開前,他媽媽又說,他阿姨就住在附近,只要五分鐘,結果車子又開進另一戶人家。她無法拒絕,只能跟隨。他阿姨一看到她,上前又是一個大擁抱,她只能站在那裏傻笑。好不容易,可以回旅館了,路上正塞著車。「我媽媽問說,妳幹嘛住旅館,就住在我們家就好了。」坐在車上,她妹妹開了口。她趕緊解釋旅館已經付好錢了,不敢太麻煩她們。她妹妹又問,「我媽要我問妳說,妳下次什麼時候會再來我們家?」她只回答,最近有幾個面試,比較忙,等面試過後會再聯絡她。她妹妹又說,昨天,他們全家都坐在客廳,聽她在廣播台的實況播出。「真的嗎?」她有點不好意思,原來,在去過他家前,他們全家都聽到她在空中,對所有旁遮普省人說的話。她的烏都語這麼破,她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車子突然停下,他媽媽這時下車,去提款領錢。「我媽媽說,等下我們一起去逛街,她要買衣服給妳。」「什麼?還要再買衣服?」她在心裡OS。她趕緊說,她已經收了太多禮物,她真的什麼都不需要了。她現在只想趕緊回旅館,別無他想。她找了理由推託,說自己晚上真的有事,不能再拖了。無奈,他媽媽只好打消這念頭,讓他表弟直接開車送她回旅館。旅館到了之後,他媽媽下了車,塞給她一堆的保鮮盒,把中午替她做的菜,又通通裝進盒子裡,另外還有三大袋水果,然後又是上前一抱。他媽媽知道她一個人住旅館,怕她沒人照顧,怕她沒東西吃。她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上樓,回到房間後,將禮物隨手扔在地上,往床上躺去。

晚上,他從阿布達比打電話給她。「今天,在我家都好嗎?」他溫柔地問。她於是誠實告訴他,她收到太多禮物,心裡非常不安。「那是我媽喜歡妳,妳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有負擔,知道嗎?」他說著。「記不記得,之前我對妳說過,等妳去過我家,我要告訴妳一件事。」他說。「恩,我記得。」突然,她好像明白,她知道他要說什麼。她認識他已久,也了解他。「今天下午,當妳去我家時,我不是有打給我媽嗎?」「恩。」「那時,我媽一接起電話,我問我媽說,妳好不好?結果,我媽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媽反而直接問我,是不是想娶妳。當時,我不知道,我媽媽怎麼會這麼問,我也沒說話。然後,我媽就說她知道了。」她聽著他說這些話,沒有回答。他又繼續說,「記不記得,第一次在skype,我小妹生日那天,妳有和我媽說話。」「恩,我記得。」「那時,我媽就問我,是不是喜歡妳。」「Noor。」他叫了她的名字。「恩。」「Would you marry me?」他終於,對她開口,說了這句,他藏在心底已久的話。她深吸一口氣,對他說,「你是知道我的情況,但你家人都不知道,若是你媽媽知道我還有一段婚約,她就不會這樣喜歡我了。你是家裡的獨子,我看得出,你媽媽很愛你,但是我,我不夠完美,我也配不上你。」「你為什麼要這樣說?」電話一頭,他嘆口氣。「妳工作找得如何?」他轉移話題。「蠻順利的,只是...」「只是什麼?」他問。「我老闆說,他可以給我工作,但不能給我簽證,除非...」「除非什麼?」「除非我做假結婚,我只要找一個人做假結婚,就可以取得當地工作簽證,一切都沒問題了。」「Noor ,答應我,千萬不要做假結婚,妳一定要答應我。」他急切說著,要她答應他。「好,我答應你,我會再想想。」她只是這樣回答。再隔一天,晚上,當她剛回到旅館,他又打來。他太清楚這個女孩有多麼希望留在拉合爾教書的決心他又打來。他太清楚這個女孩有多麼希望留在拉合爾教書了。一接起電話,他對她說,如果她願意,他現在馬上跟公司請假,一個星期內就飛回拉合爾,和她結婚,這樣一來,她就可以留下來工作了,工作簽證問題也解決了。「但是,我不要假結婚,這也不會是假結婚。」他說。「你...」她嘆口氣。他對她的好,她是知道的。但是,她心裡一直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是她未婚夫。去過他家後,看到他媽媽,還有他妹妹,她不禁想到未婚夫家,和自己情同姐弟妹的家人,她把未婚夫的弟弟妹妹,都看成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她愛他們,打從心底愛他們。但對於他的妹妹,她沒有這樣的情感,她也沒想過會和他們成為一家人。